引言

2012年2月18日，研究中国军事的杰出专家齐聚弗吉尼亚州匡提科市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大学，参加名为“实干学习：中国人民解放军境内外练兵方式”的工作坊研讨会。这次2011－12年度解放军研讨会由美国国家亚洲研究局（NBR）、美国陆军战争学院（USAWC）战略研究院（SSI）、美国太平洋司令部（USPACOM）和美国海军陆战队大学（MCU）联合召开。
 

20多年来，中国军事方面杰出的专家学者每年都来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PLA）年度研讨会，讨论中国军事现代化的重要趋势。这些会议的系列年度会刊成为对中国军事现代化的速度、范围及规模做出衡量的权威结果。为了更好地了解解放军如何能在各种可能的设想情境中运用自己不断提高的能力，本年度的研讨会考察了解放军如何进行实干学习，尤其是通过它的境内外演习和非战争军事行动以及通过关键的后勤与理论发展来进行这样的学习。
 

从许多方面来说，本年度的研讨会是对解放军如何在近期没有任何战斗体验的情况下努力获取现代战争实战经验进行的第二部分考察。尽管某些中方人士称解放军海军（PLAN）当前的亚丁湾反海盗行动涉及到了“近似实战”的条件，但大多数解放军观察家都将1979年中越冲突当作是最近一次中国军方参加与外敌之间大规模武装冲突的实例。因而，2010年的研讨会首先考察了解放军从对其它国家战争的观察中学到了什么。如需查阅2010年研讨会的全部论文，可以在NBR和SSI的网站下载会刊全卷，标题为《中国从其它民族的战争中学到的经验》（施道安（Andrew Scobell）、雷霆（David Lai）及甘浩森（Roy Kamphausen）编辑，美国陆军战争学院战略研究院2011年出版）。
 

本年度的研讨会尽力分析解放军另一个主要的非战争学习来源，也就是它的演习与非战争军事行动。因而，这次研讨会着眼于填补解放军研究文献中的一处空白，评估它最近在以下方面相关的演习和非战争军事行动中取得的进步：解放军海军演习与军事行动；解放军国内地面部队演习；国际环境中的多国演习；以及体系和战略的变革。
 

关于最后这个方面，研讨会上宣读的第八篇以及最后一篇论文就一项争论剧烈的问题表明了态度，认为确实存在着独特的“中国战争之道”。

会议组织者要求论文作者们回答如下问题，从而对上述每一个研究领域做出分析：

通过最近的演习与非战争军事行动，解放军的哪些主要能力得到了提高？
解放军在军事学说、战略以及练兵方面汲取了哪些经验教训？

解放军是否针对这些经验教训而做出了明显的调整？

这些演变情况对美国有什么样的影响？

 

解放军海军演习与军事行动

就许多方面而言，解放军海军通过舰船访问、多国演习以及参加亚丁湾反海盗任务这类海外军事行动而成为中国军方在全球舞台上最显眼的一支。在它参与的这些国际活动中，反海盗部署尤其让解放军海军汲取了重要的经验。试举一例，远程部署期间后勤的重要性就得到了进一步提高。由于中国长期坚持不在海外设立军事基地，解放军海军的补给便要依靠商业性的港口和协议，比如阿曼的塞拉莱港。此外，在亚丁湾行动期间发生了一些特定的事件，使得解放军海军改进了急救医疗教育、提高了工程修理能力。从更普遍的方面而言，这些持续的部署增强了解放军海军海上长期自存的能力和依据当前军事行动来拟定现实性演习方案的能力，而且为它提供了与全世界其它大国海军互动的机会。简而言之，这些军事行动都让解放军海军更好地学习了如何远海作战，而由于中国在海外的志向以及活动频率的提高，这一点的重要性便与日俱增。这些军事行动将继续让解放军海军超越“近海防御”的范畴，而成为更具全球性的远征海军。
 

从解放军海军发展更具单边性和国内性质的一方面来看，中国海军演习的复杂程度、时间长度以及多部队参与程度都已不断提高。这些演习是解放军海军发展练兵体系的一部分，这套体系必需平衡相互冲突的需求，既要对士兵进行意识形态的灌输，确保他们忠诚于党，同时也要一力确保他们能够在高技术和现代战争的环境中工作。尽管在达到这一平衡方面步履维艰，但从联合练兵、非战争军事行动（MOOTW）、军民结合行动、依照教范开展练兵以及在“实战”条件下练兵这些方面而言，解放军海军的练兵方式都在不断进步。这样的练兵使得解放军海军增强了专业程度，也提高了它在海军战争所有一般领域中的能力。此外，中国也更多地使用区域海军演习、通过解放军海军在亚太地区更加频繁的活动来向美国以及该地区其它国家传递政治信号。随着解放军海军不断发展它的练兵与演习体系，这一趋势近期还会持续。

 

国内地面部队演习

开展跨军区（MR）演习最多的是解放军地面部队，它对解放军全面的发展与现代化以及它的军力投放能力都有着重要的影响。近年来这类演习的规模已经扩大，复杂程度也已提高，并且旨在提高解放军向境外地区派遣军力、击退对中国的进攻的能力。在这一框架内，济南军区因其地理位置以及在战略预备方面的角色而格外重要，而且它在许多跨军区演习都担负着中心任务。这类演习依赖非军方支持以及铁路运输，这更加突出地表明它们的着眼点是国内大陆地区。实际上，这些演习也有可能证明预备队和平民支持的军区外军力足以在冲突期间巩固边境地区。这一发展状况能够说明缩编主力地面部队的理由，而削减军队又能挪出资源来投入一系列其它的潜在用途，其中或许还包括增强解放军长途军力投放能力的交通运输资产。此外，这些演习还让解放军能够在落后于其它先进军事强国的领域中尝试使用作战技术，比如指挥与控制以及联合作战。如此可见，跨军区演习不仅提高了解放军的能力，而且也增强了中国全面的威慑态势，也是解放军全面发展与现代化的重要标志。
 

在通过演习来发展的中国地面部队中，还包括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这支军力与解放军不同，经常被派遣执行它的首要任务，也就是响应国内危机兵确保国内安全。鉴于这样的情形，武警部队既需要始终做好立即响应的战备工作，也需要通过练兵和演习来提高能力，它不得不在这两种需求之间做出平衡，这种情况甚于中国武装军力的任何其它部队。一部分因为从过去部署期间显露出的不足中汲取的经验教训，最近武警部队强化了反恐防暴、边控以及自然灾害响应行动方面的练兵。2008到2010年间发生了一系列事件，包括北京奥运会以及四川大地震，加之军队现代化工作的开展，因而武警部队目前正处在有史以来的最高战备状态。将来中国共产党（CCP）还会更加强调武警部队做出快速、高效响应来执行反恐防暴任务的能力，同时协调它与解放军以及中国军力其它单位之间的角色。战时武警部队的重要性将体现在从国家层级上为解放军提供各个方面的支持，同时在可能伴随外部危机而至的国民动乱时控制地方群众，这是中国领导层高度关心的一个方面。

 

国际环境中的多国演习

至于解放军最近的多国演习，2010年上合组织（SCO）主持了又一次维和任务，它模拟了向面临攻击的某成员国提供援助的情境，因而它的目的在于检验上合组织军力的协同作战能力。2010年的维和任务包括在哈萨克斯坦的一次为期两周的演习，其间包括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俄罗斯以及塔吉克斯坦在内的上合组织成员国军队击退了模拟的恐怖分子袭击。参加演习的解放军队伍大约一千人，多数来自北京军区，被划分为陆军、空军和后勤队伍，配备重装和车辆，比如坦克、直升机和战斗机。这虽然是解放军练兵以及与国际合作伙伴一起执行协调空中打击、联合作战、快速进攻和非线性作战的机会，但这次演习却流于照本宣科，缺少现实性，而且各国军队之间也缺少协调，因而减少了解放军可能学到的价值。但在长途、以及跨国境运送军队和装备方面，以及在解放军空军（PLAAF）执行中国境外远程空中打击的能力方面，解放军毕竟汲取了重要的经验。这些经验增强了解放军作为更具远征能力的军力、愿意并能自信地将资产派往海外的观念，正如解放军空军在将中国公民撤离利比亚期间所做的那样。
 

此外，解放军使命的范围不断演变、扩大，而且对非战争军事行动日益重视，因而解放军也更多地参与海外维和行动以及人道主义援助与救灾行动。解放军的非战争军事行动能力被视作是为中国持续发展而确保国内国际环境稳定的重要因素，为了提高这种能力，解放军一直在改进它的练兵方法、作战指挥系统以及一体化支持能力。尽管截至目前解放军在参加国际维和行动以及人道主义援助与救灾行动时都是让中国军队在后勤、工程以及交通运输这类工作中担任非作战任务，但这些任务却为中国以及解放军带来了一系列益处，其中包括减少外界对解放军快速发展以及对中国意图所在的猜疑和不信任，提高解放军处理国内紧急情况的能力，也通过真实军事行动以及与其它国家军队互动而提高了解放军的能力和专业程度。解放军持续参加这些活动，这就让美国及其盟国有机会与解放军接触，并使这样的接触制度化，而且不断让中国融入国际体系，并强调了互利互惠以及透明的重要性。

 

体系与战略的变革

从使命的多元性以及地理范围来讲，对解放军的要求已经日渐提高，因而解放军后勤方面就不得不跟上步伐，才能支持这样的使命。解放军后勤方面的改进与现代化包括采用复杂的信息系统、整合市场力量、改善军民接合以及跨军种后勤一体化，针对多元的军事角色而加强战备，确保为陆上、海上、空中、太空以及电子领域提供后勤支持。尤其要指出的是，解放军后勤工作结合了非军方能力，并开展了后勤系统的现代化，因而得到了明显的改进，如今已能支持国内外距离更远、移动性更高的长途部署。不过，鉴于解放军的军力投放能力尚待成熟，而且也没有国外基地，因此它的这些后勤能力仍然有限，而且依赖于相对和平的外部环境。中国购买了空中加油机和补给船，而且也确立了概念性框架，比如“系统中系统”和“多维”能力，这些工作有可能缓解这一问题，但却不能加以解决，因为解放军资产在中国领土以外仍然有着相当大的易损性。将来如果解放军想要继续扩大投放军力和执行任务的能力，就需要设法克服没有海外基地的问题。
 

就中国的战略思维而言，研讨会的一名发言者提出，尽管解放军吸收了美国的军事概念，比如一体化联合作战（IJO），但在战争性质、使用武力的理由以及如何进行战争方面，解放军会继续坚持自己独有的观点。按照这样的思维，“中国战争之道”就包括中国古典军事和政治思想、中国传统的战略文化以及毛泽东军事原则。此外，中国遵循一种儒家观点，认为战争是恢复内外部秩序的一种手段，在中国以“收复”被夺取的争议领土为由而提出领土要求时，这种观念尤其重要。在决定何时使用武力方面，中国人提出了“后发制人”的理念，这意味着中国不会发动战争，但却可能在特定的限度被跨越后实施先发制人的打击。此外，中国还仍然援引孙子通过战略、谋略和诡道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思想。因而这位发言者提出，解放军采用现代化观念与装备，只是强调了“中国战争之道”的信条，同时对“人民战争”这类过时观念的适用性提出了质疑。最后，尽管中国确实在实战层级上向美国以及其它西方国家学习，但它恪守传统的战略思维，这就使得中美双方之间肯定会继续存在原则和利益方面的多元性。

 

结论

2011－12年度的解放军研讨会考察了解放军从国内国际的演习以及非战争军事行动中汲取了哪些经验教训。解放军的远征性质不断加强，这是研讨会发言者在分析文章的结论中纷纷提出的论点。无论是通过解放军海军参加海外反海盗行动、解放军和解放军空军参加海外多国演习、解放军参加非战争军事行动、解放军后勤方面的发展，甚或是解放军地面部队国内跨军区演习，所有这些军事行动和演习都对解放军在中国境外投放军力并提高活动频率的能力有着重要的影响。这些行动和演习看来很可能在将来演变成为更具“近似实战”性质的行动，而鉴于中国日益扩大的志向和活动频率，外部观察员们就必需持续分析解放军从这些模拟演习和非战争军事行动汲取经验来用之于高效实际部署的能力，尤其是它在境外投放军力时如何克服没有海外基地的这一困难方面。

本简报中的观点属于作者，并不一定反映陆军部、国防部或美国政府的官方政策或立场。这份研讨会简报获准公开发布，不限传阅。

美国陆军战争学院战略研究院网站主页上提供关于该院课程的更多信息，网址：www.strategicStudiesInstitute.army.mil。